
出发半小时后,信号突然中断,我们正式进入了失联状态。行进之路充满艰辛,狭窄的山路被茂密的森林环绕,我们在雪地里颠簸前行,车轮深深压出两道印记。不时被上方的树枝biada、biada地抽打在车窗上,仿佛脸部即将遭受重击。当车子停在一座老木桥上时,我不禁猜测:高师傅是不是又”怂”了。高师傅是个极其谨慎的司机。从伊春到嫩江再到塔河,他从未顾忌时间紧迫,而是顺应雪地速度,不疾不徐地驾驶。尽管多次出发最早却抵达最晚,若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,必定会心急如焚。他却总是呵呵一笑:”不用赶,不用赶”;偶尔还会展现神来之笔,凭借对地形的熟悉,巧妙地超车,包抄到队伍最前方。事实上,高师傅去年8月的伊春塔河之行中,就曾担任我们的司机,并两次将我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:加格达奇至塔河的路线穿越大兴安岭腹地,沿途鲜有人烟。去年8月底,我们因出发偏晚,在半夜遭遇浓雾弥漫的大兴安岭。在高师傅丰富的经验和远方老师作为开路先锋的保驾护航下,我们摸索前行。直到看到标志性的世界唯一爱情坐标时,才终于松了一口气:我们安全抵达塔河了。后来进入大兴安岭原始森林,遭遇大雨迷路,又冷又饿找不到出路时,又是高师傅持续的喇叭声穿透林海,最终指引我们获救。因此,在哈尔滨上车见到他时,我心中涌起故友重逢的喜悦,过往相遇相救的情谊让我们默契相安。人生海海,总有许多难忘的情义瞬间,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,在我们萍水相逢中的过客…只要你愿意,人生的深度与宽度都将无比丰富。追溯源头能收获什么?我时常思考,你同行的伙伴,你经历的丰满而深刻的世界,是否已经足够让你迈出探索的脚步?不走出家门,岂不是太可惜了?
老木桥上的积雪被铲平一段后,我们缓缓通过,继续被树枝抽打着车身前行。陈伟鹏顶着寒风放飞无人机,作为海陆空全能摄影师,这深寒却壮美的林海景象,车行雪中的溯源印记,他怎能错过。车门打开的瞬间,他的脸被冻得生疼,却调皮地喊道:”难道没有人给我这样的英勇行为留个镜头吗?”老王立刻抓起相机追上,为他拍下风雪中孤独前行的身影。这般认真又接地气的模样,让人不禁心生赞叹。审美极佳,背着麻袋镜头,内卷程度堪称天花板,一出场就要出大片。偶尔又憨憨的取巧,是远方老师最喜调侃的对象。经得起玩笑的人,往往都不凡。他总能轻易点燃团队的快乐因子,也总是第一个喊出”谢谢老师、谢谢一姐”的人…
在车上小憩片刻后,我们抵达原始森林腹地,看到前方有一辆铲车在开路。原来这艰难的路途,终究有人先一步开辟。白茫茫的雪地里,一排排神秘动物的脚印清晰可见,是熊瞎子吗?它们还在冬眠呢。那些巨大的足印深且大,显然是近期留下的,尚未被新雪覆盖。下车后,我们用胶带简易地缠住裤腿和鞋,直扑厚雪森林。林中蜿蜒前行,深一脚浅一脚,雪深及膝,上演纵身一跃,横躺在雪地里的欢乐。却不小心乐极生悲,彦导这一飞躺,手机就飞进了雪堆里。这几乎成了来东北后丢的第三部手机(伊春七公子店主和嫩江秋月都曾失手丢过)。所幸彦导发现得及时,躺坑形状还在,经过地毯式搜索,和田玉李姐火眼金睛终于捞回了这部险些永眠于此的手机。
踩出的每一步,都是开辟新路的前进步伐。从白茫茫的雪园中,走出一条通往远方的路。挺拔入云霄的桦树林里,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既解压又劳身。深挖几个雪坑后,我们用铲子、徒手刨出了一丛丛一簇簇顽强生长的蔓越莓。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之地,它们依然含苞待放。山里人说,能在极寒之地傲然绽放,蔓越莓一定蕴含特殊物质,成为鄂伦春族世代相传的良药。它既是天然抗生素,对消炎奇效显著,尤其对尿路感染有奇效;在鄂伦春族中被誉为”救命果”;对体寒、宫寒引起的痛经有神奇疗效。2019年前,它主要出口国外作为原料;2019年后,国内才将其纳入食品类目,开始深加工开发。据当地人介绍,国内药企已开始在塔河研究开发蔓越莓,更多神奇功效正逐步揭晓。未至大兴安岭前,世人只知蔓越莓之效,却不知其生长之地。来到这里才知,野生蔓越莓生长环境极为特殊:北纬50至60度,冬季气温低于40度,海拔600米以上。若非亲临这北寒之地,我们怎能挖到这北国红宝石?要说大兴安岭的蔓越莓有何不同:上饮露水,下汲取百年原始森林的落叶枯枝养分,集天地精华。因此,很长一段时间里,大兴安岭的蔓越莓原料都是欧美国家最爱的选择。如今,我们也开始将这份自然之宝留在国内,供国人享用。
面对零下26度的深寒,面对苍茫洁白的林海雪原,史诗般的风光纯粹壮阔。溯源行的”冰与火之歌”就此演绎:天寒地冻是冰,热忱投入、苦中作乐是火。跪趴雪中专注拍摄,宛如林海战士,只为捕捉你惊鸿一瞥的身影。冰雪就是东北的灵魂,不深投其中,怎能算来过东北?无人敢与野人陈子文匹敌的他,终于被四人组合抓包、抱腿加”重量级”压制,被掀翻在地。有冤报冤、有仇报仇,积压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得到充分释放。深雪挖蔓越莓的期待,过膝踩雪的好奇体验,银妆素裹下的林海宝藏探秘,让这一趟行程如此与众不同。
远方老师一如既往穿着NIKE鞋,积雪层层叠加,湿了好几层。第一次,他回到车上烤鞋保暖。不一会儿又折回来,因为大兴安岭没有信号,无法处理工作,不如继续陪着兄弟们。和兄弟们在一起,他才安心。去不寻常的地方,看不寻常的风景,发现不寻常的世界。这是远方好物溯源的一部分生活。林海宝藏,不仅要知道,更要探索。远方老师说,塔河之大,大在兴安岭,但世人知漠河,却不知塔河。我们不仅想带蔓越莓出去,更想让塔河为人所知。想让这片大兴安岭,为人所知。在森林里待久了,想起他们曾说不会在东北严寒户外呆太久,也听过许多冻伤故事,但我们似乎连续几次都能在厚雪林深里待很久,大概干活使人血液循环正常,不觉寒冷,也无意外。
从林海深处走回车子停放处,已是下午14点多。出林开饭。出发前,喻总说午餐已备好,原以为会是驿路梨花般的深山木屋野炊体验,一路却没见木屋…直到扛出几箱盒饭,才知是山里吃盒饭。既感叹喻总考虑午餐营养的周全,又可惜少了木屋做饭的乐趣。北方刮脸生疼,大部分小伙伴赶到车上吃饭,还有几个不怕冻的兄弟,就着雪路排成一排蹲着吃,吃着吃着,菜就冻住了…饭后赶回程,许是林总干活累着,不一会儿大家都安静地睡着了,车子继续颠簸前行,脑袋左右摇晃也没人清醒过来,睡得极香。直到16点半左右,信号突然恢复。认真一看,呀?错过摩卡小西装啦?竟然卖出了8000多份,真是生猛。
出林区后,我们快速转往十八驿站博物馆和鄂伦春族民俗博物馆。十八站驿路博物馆浓缩了千年世界驿站历史,展现了林海驿路的痕迹,与经济、宗教、战争相关的文化遗迹交织其中。旧时物件、生活场景复原,让人忆及往昔艰苦岁月,这里曾是沧桑之城。鄂伦春族民俗博物馆则记录着世居兴安岭林海的鄂伦春族历史。他们依托自然环境和资源繁衍生息,世代以狩猎、捕鱼、采集为生,以驯鹿、马匹、桦皮船、滑雪板为交通工具,用兽皮、桦树皮、兽骨制作衣物和生活器皿,保留了中国古老的狩猎文明。这一千多年的历史,带着萨满宗教、林海历史、独特建筑、雕刻艺术,记录着坚实的足迹。这是一个勇敢的部落,一个勤劳的民族。在大兴安岭深处,至今仍生活着鄂温克、鄂伦春等古老森林狩猎民族,他们的传说和智慧在这片林海中传承。
该如何形容这段旅程呢?你问是否异常艰难,确实如此,但旅程中更有异常有趣的探秘、掠奇、新知,充满新鲜与意义。你问是否很累,该怎么回答你呢?这是我们的工作,也是职业基本要求。成为远方好物溯源的一员,我们就已知道,上山下海攀悬崖,入深山踏雪原…都是基本工作。似乎还没习惯对我们习以为常的工作喊累喊苦。如果可以,”累并快乐着”来形容这样的工作,或许更恰当。如果继续说,那是我们有点理想主义,会被真正有理想、有热情、有巨大意义感的事情激发。我们做的事带着这样的理想主义,总觉得事情要做到极致,才是一场壮阔的人生。远方好物蜗牛2023-2-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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